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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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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伊萊最近天天待單位,忙華安的收購案,做風險評估和後續的測評,還要持續跟進北京那邊的案子。連割了個闌尾剛出院,她都直奔辦公室。

助理勸了她許多次,被她拒絕了。

“陸總,您要不回去休息休息?”比她年長一些的女助理又一次不厭其煩的勸說。

陸伊萊沒擡頭,盯著數據,“非常時期,我不放心。”

女助理沒轍,正想多說幾句,陸伊萊拿起空了的咖啡杯,“去幫我倒杯溫水,順便給大家點些外賣。”

女助理擰著眉出去,沒想到恰好遇上拎著打包盒的阮歆。

頓時,她像是見著了救星,“阮小姐,您勸勸陸總吧。”

女助理原本是陸伊萊爸爸的助手,後來直接來幫她的。

阮歆沈下臉:“還不肯休息?”

女助理搖頭,阮歆瞅了眼空了的咖啡杯,杯沿是咖啡漬的痕跡,“真是不要命了!”

她徑自推開陸伊萊辦公室的門,一把將手裏的打包盒扔在辦公桌,“陸小姐,要成仙了?”話裏帶著諷刺意味的笑,但掩不去阮氏的關心。

陸伊萊打字的手一頓:“你來了?”說完,她繼續打字。

聲音無波無瀾。

阮歆“嘖”一聲,不管不顧合上她的筆記本,“能吃個飯,喝口水,然後,回家睡一覺嗎?”

“我的數據!”陸伊萊手忙腳亂。

對待工作,她一直是嚴厲加嚴格,語氣都是嚴肅的。

阮歆索性將筆記本的充電線拔了,她彎下腰,直接把電腦抱在自己懷裏,“我不關心數據,我只關心你。”

陸伊萊嘆氣:“別鬧。”

“陸伊萊,你把工作當命了是吧,楚譽呢?”

陸伊萊沒吭聲,她扯出笑,聳了聳肩。

阮歆把懷裏的筆記本電腦扔沙發上:“別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

陸伊萊又笑了一下:“不笑還能怎麽樣?”

讓自己忙起來,就什麽都不用想了。

就這麽簡單。

看陸伊萊的模樣,依然是精致的妝容,精致的發型,精致的穿著,只有臉上是粉都壓不住的蒼白與憔悴。阮歆心頭陡然升騰起一股無法遏制的怒意,對楚譽,更對寧悅。

她眼中的陸伊萊應該是那個溫溫柔柔,笑得從容的姑娘才是。

“你說,真是邪了門了,寧悅是不是就是咱們倆的克星?”半晌,阮歆坐倒在沙發上。

陸伊萊眼看電腦被搶,她想了想,肚子是真餓了,中午開始她就沒吃一點東西,桌上的打包盒散發著香氣,直往她鼻子裏鉆。

“老東家的菜?”她報了個私房菜館的名字,打開打包盒,都是她愛吃的菜。

阮歆很輕的“嗯”了一聲,仿佛是從鼻子裏出來的聲音。

陸伊萊好笑的瞅她一眼:“別氣了!怪不了寧悅,是自己沒本事,跟旁人無關。”

阮歆一點都沒被閨蜜安慰到,反而更氣了,“我偏偏就不信了,這輩子還能栽她手裏第二次!”

女助理敲門進來送水,陸伊萊道謝,低頭吃飯。

心理咨詢室正常下班的點很早,宋佳樂做完手裏邊的工作,離下班不到一小時,她拿著自己的論文題目和論文大綱文獻進來,希望寧悅幫著指點。

幹她們這一行的,跟文字打交道的時候更多一些,寧悅幾乎是一眼就看出來她偏題了,“你真打算這麽寫?”

宋佳樂搬了椅子坐她邊上:“我也覺得不對,所以,希望您幫我看一看。”

“寒假要寫開題報告,找晚了我怕來不及。”她又補上一句。

寧悅很嚴厲,甚至是不留情面,一篇論文大綱,包括論點論據,幾乎被她批得一文不值。

宋佳樂面紅耳赤,心虛的不說話。

“抱歉,我說話比較直。”寧悅看她一眼,又抽出一張紙,寫字畫圈記重點,“我建議你可以從這幾個方面寫。”

話音剛落,手機屏幕亮了一下,她擡起手機,解鎖成功。

跳出楚譽的微信。

【楚譽:我在老周辦公室等你下班。】

宋佳樂在,她不好回,放著沒理會。

宋佳樂見狀,很會看眼色的抱起資料,“謝謝老師,我再重新整理。”

走得急,邊走幾張沒整齊收好的紙邊往下掉,她越發的窘迫。

寧悅笑了笑,起身幫她收拾,“我這麽可怕?”調侃的語氣。

宋佳樂臉紅:“不打擾您……”談戀愛。

她沒說下去。

寧悅把資料全部給她,順手給她開門。

然後,她回到辦公桌前,回楚譽:好啊。

卡在快下班的點,楚譽來咨詢室,直奔周霽勻的辦公室。

周霽勻閑著,等寧悅下班,“來我這幹嘛?”

楚譽脫掉外套,朝他笑了笑,“接女朋友。”

周霽勻被噎,給他倒水,“不去她辦公室?”

楚譽正看手機,律所的幾個律師輪流在跟他匯報手裏案子的進程。聽到周霽勻的問話,他皺了眉,“對她影響不好。”

言簡意賅,他繼續打字,不願多說。

周霽勻秒懂,前段時間,關於楚譽和寧悅的風言風語很多,他大概是怕自己去等她,雖然是光明正大,反倒對寧悅不好。

楚譽這人真要細致起來,沒人能比得上。

“沒想到你就這麽把我妹妹給騙走了啊。”周霽勻握著茶杯,感嘆,“我就知道你當初非要選小悅是別有用心。”

楚譽專心回消息,沒有作聲。

他抿著唇,下顎緊繃。

周霽勻看過去:“你要是敢對小悅不好,我也不是吃素的。”說完,盯著對方。

奈何對方就是看著手機不肯挪眼睛,也不知道把話聽進去沒有。

“你沒這機會。”許久,楚譽說。

他的視線依舊凝在手機屏幕,微信界面,阮歆的頭像,從幾分鐘前開始,給他接連發了幾條消息。大多是在說她和寧悅、周霽勻的牽扯,還有一些在他看來似是而非的挑撥。

第一條,阮歆說:不管你信不信,你就不好奇為什麽我跟周霽勻總因為寧悅鬧個不停?哪怕他一遍遍跟我解釋了我也不肯罷休,這都是為了什麽?

【阮歆:實話告訴你,我一開始對寧悅沒什麽意見,周霽勻說是妹妹,那就妹妹唄!行,我做嫂子的照顧著總行了吧,這沒什麽。有一次老周生日,寧悅也來慶生,大家都喝多了,你知道寧悅告訴我什麽嗎?】

【阮歆:只有我們兩個人在的時候,她說她喜歡周霽勻,問我能不能把他讓給她?世紀玩笑!隔不膈應?】

第三條,阮歆問他:如果換成是你,你能坦然跟一個喜歡寧悅的假哥哥或是假弟弟一塊好好玩?

【阮歆:但我最佩服寧悅的絕技就是睜眼說瞎話,酒醒了就能立馬改口死不承認!是,我是不聰明,可是有句話我還是信的,叫做酒後吐真言。楚譽,仍然是那句話,不管你信不信,這就是真相。你可以去找寧悅對質,不過我猜,她這人絕對死不承認。】

楚譽冷笑。

要不是他足夠了解寧悅和周霽勻,這似是而非的話真的能讓人腦子轉上三圈。

尤其阮歆說的是“只有她和寧悅兩個人知道的事情”,他壓根無從對質,哪怕他存了一絲絲的懷疑去問寧悅,都能在他們之間留下一道劃痕。

他並不想理會,又一條消息進來。

【阮歆:言盡於此。】

楚譽“嗤”的笑了,眼裏掠過一絲嘲諷。

周霽勻好奇,走過去,“怎麽?”

楚譽打字:沒辦法,我願意。

他這麽回她,然後,刪除好友。

手機徹底安靜了。

“沒什麽。”楚譽喝了口水,打量著一臉好奇的周霽勻,似笑非笑的表情,“以前就覺得你眼光差,現在看來,何止差!是差到沒有詞語可以形容。”

周霽勻:“……”他招誰惹誰了?

楚譽一頓,忽然改口:“不是,對寧悅,你眼光不錯。”

周霽勻:“……”

下一秒,手機又響了。

楚譽拿起來看,這回是寧悅。

周霽勻眼睜睜看著楚譽露出唇邊的梨渦,眼睛裏都是光。

【悅:我朋友說我們倆都是感情裏的冰塊,問我咱倆誰融化的誰?】

下面附了一張截圖,是寧悅跟朋友的聊天記錄。

他下意識去看截圖的上方備註,備註是“章葶”。

【楚譽:冰塊?誰說的?】

【悅:大家說的。】

楚譽笑:在你面前,我怕不是火吧。

【楚譽:熱情如火。】

寧悅臉一紅,心砰砰亂跳,她把跟楚譽的對話同樣截圖,發給章葶。

【章葶:秀恩愛。】

【章葶:剛開始都這樣。】

頗有潑冷水的意味。

寧悅放下手機,不知道怎麽回。

章葶最近情緒不對,越來越明顯。

【悅:今晚吃什麽?】

她轉而給楚譽發消息。

楚譽低頭回:晚高峰堵車,車停你們單位,我們坐地鐵去吃火鍋。

周霽勻忍無可忍,輕咳:“能不看手機了嗎?”

“好了。”楚譽最後回了一條,忽然斂了笑,“寧悅的事情是怎麽回事?”

周霽勻坐他對面,兩個人面對著面,氣氛陡然間嚴肅起來。

“阮歆作妖,你知道的,幹我們這行口碑最重要。現在行裏行外都在傳小悅在咨詢期間跟人牽扯不清,犯了行業大忌。尤其是幾個來搗亂的客戶選她再投訴,讓她近來名聲不大好聽。”

周霽勻嘆氣:“三人成虎,這跟之前咨詢室傳我跟她的事情性質不一樣。”

楚譽若有所思,連周霽勻都分辨不出他的情緒。

長久的沈默,周霽勻又問:“你是怎麽打算的?要出手嗎?”他試探的語氣。

只是轉念一想,他忽然反應過來,“不對,楚譽,你什麽時候知道這事的?”他又問,“我們這行有個本地論壇,所有心理咨詢行業排得上號的心理醫生和心理咨詢師的名字都在裏面。之前論壇幾乎被屠版,結果,跳出來個小版主,挨個幫寧悅刪帖封號,我一直以為是你找的小版主。”

“現在聽你的意思,不是你?”周霽勻更詫異。

楚譽似乎是笑了一下,看了眼時間,他穿外套,“看寧悅的意思再決定我怎麽做。目前她應該不希望我插手她的事情?”他沒有正面回答這一長串的問題。

笑容裏竟透著點悵然。

周霽勻起身,雙手插在褲袋,“是吧。”既欣慰又同情。

楚譽低頭扣扣子,扣完再把手機放兜裏,“至少她沒跟我抱怨。”話鋒一轉,“也許我做得還不夠好。”

沒料到他會這麽說,周霽勻有些發怔的看著他。

“小悅就是這樣,對他人抱著最大的善意,對自己卻很苛刻。”

可周霽勻更加不解,如果不是楚譽,又會是誰?論壇裏的小版主為什麽這樣不遺餘力的幫寧悅?

楚譽離開辦公室前,給寧悅發消息:我去車庫等你。

她秒回:不用,前臺見。

他腳步一頓,滿臉不可思議,回過身,他問周霽勻:“你覺得我現在怎麽樣?”

莫名其妙的問題,周霽勻沒懂。

但他視線裏的人左手握著手機,右手卻開始整理身上的衣服,連頭發都沒放過。

“能見人嗎?不丟人吧?”楚譽不確定的問。

周霽勻忍俊不禁:“您還帶不出,誰能帶出去?”他搖頭笑,“你跟個傻子差不多。”

楚譽握上門把手,開門前,側過頭看他一眼,唇角微揚,“你不懂。”眼睛裏都寫著嘚瑟。

周霽勻氣得咬牙切齒。

楚譽依言等在前臺,下班的點,咨詢室的老師和實習生們經過前臺,或是刻意放慢的腳步,或是明目張膽的打量,弄得他這個在法庭上被圍觀慣了的大律師竟生出了些許不自在。

心間更是忽然浮起一股說不出焦灼,他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到寧悅。

寧悅是跟宋佳樂一起出來的,老遠就瞧見了等在一邊的楚譽。

男人長身玉立,穿了件黑色的呢大衣,被幾個人明裏暗裏的圍觀著。只見他繃著臉,一貫的冰山臉,看著疏離又冷淡。

“楚譽。”寧悅小跑過去。

楚譽聽到她的聲音,主動迎上去,他剛伸出手去,又默默收了回來,望著周圍的咨詢師幹咳。

不曾想,他半伸的手還沒收到口袋就被小姑娘一把握住,反手十指相扣。

寧悅坦然的牽住他的手,對宋佳樂說:“我先走了,再見。”

“明天見。”宋佳樂揮手,目光落在兩個人牽在一塊的手上。

手牽手擠進電梯,楚譽轉而攬住她,將她護在懷裏。

寧悅靠著電梯角落,悄悄戳他的腰,“剛才猶猶豫豫的,不像你啊。”

楚譽咳了咳:“我以為你會把我冷藏。”

“冷藏是這麽用的?”又戳了一下。

很癢,他繃不住,“親愛的,我錯了。”老實認錯。

寧悅驚訝,手伸出去,電梯停了,進來一批人,後邊更擠了。她收了手,止住話題。

其實人言可畏,她一直都知道,但是,嘴巴永遠長在別人身上,無論她用什麽法子都堵不住。她做事向來坦坦蕩蕩,何況,她不能讓楚譽因為跟她在一起了,反而憋屈到受委屈啊。

等到了大廳,寧悅把手塞他口袋取暖,“說,你是誰?不是楚譽吧。到底是誰?這麽會甜言蜜語?”

楚譽停下來,從另一邊的口袋拿出錢包。她不解,盯著他的動作,視線在他黑色的皮夾子裏掃了一圈。

有現金、也有卡。

“現在帶現金的人少。”她說。

楚譽直接取出自己的身份.證:“我不大喜歡依賴手機支付。”淡淡的解釋了一句,他把身份.證遞過去,“我是楚譽。”

照片面朝上,映入寧悅的眼簾。

身份證上的男人穿了西裝襯衫,發型很有型,就是……

“這是你?”寧悅又驚又疑,拿著身份證捧住他的臉,“不像你啊。”

臉圓又扁,醜出天際。

楚譽任她打量:“是我。”

“想笑就笑吧。”他又說。

寧悅果真笑了,瞅著手上的證件照,露出明朗的笑。

難得瞧見她笑成這樣,楚譽眉眼間不禁帶上溫柔。

寧悅將他的身份證舉到自己眼前:“都說帥哥最經得起證件照的考驗,為什麽你這樣?”

“說明我接地氣。”

把身份證還回去,兩個人手牽手去最近的地鐵口。十分鐘不到的路程,他給她暖手,先是右手,再是左手,直到兩只手都是暖呼呼的。

“姑娘,看看手相?”

地鐵口,有人掛著牌子看手相。

楚譽沒理會,拉著寧悅走,卻被她拉回來。

“看得準嗎?”

中年婦女忙點頭:“準,可準了!不準不要錢!”

楚譽看她一眼,湊到寧悅耳邊,“假的。”

寧悅也湊過去:“我也不信。”

她邊說邊伸出手,大約是怕她反悔,中年婦女趕緊捧住她的手,摸了上去。

“你不是要做我的掌上明豬嗎?”寧悅對楚譽說,“我得看看我的掌心夠不夠厚。”

於是,他笑了。

中年婦女看了半晌,胸有成竹,“姑娘,你前半生多波折。”

楚譽擰起眉,不想讓她說下去了。

“但後半生幸福順遂。”

說了等於沒說。

寧悅歡歡喜喜的付錢,被楚譽搶了先,“謝謝。”他竟主動道謝。

中年婦女笑得合不攏嘴。

等走遠了,寧悅好整以暇的問:“不是說假的嗎?”

“說得挺對。”他改口。

“哪兒好?”她追問。

楚譽捧住寧悅的右手,手指撫過她掌心的紋路。

酥酥麻麻的,如同是輕柔的羽毛拂過,帶起一股說不清的感覺。

明明被握住的是她的手,卻讓她的心跳好似要躍出來似的。

楚譽笑著看她,眼裏都是細碎的光,“說得很對,因為你後半生有我了。”

能不幸福和順遂?

寧悅的心一下子軟了:“八歲那年,我不也遇上你了?”她故意找茬。

楚譽重新與她十指相扣,掌心貼著掌心,“那會兒是我傻,不知道要粘著你。”

如果早知道二十年後會如此迫切的想要把你娶回家,那時就不止送你回病房這麽簡單了。

作者有話要說:楚律師:想回到二十年前。

沫子:去粘著寧悅?

楚律師:救小叔,照顧寧悅,揍姜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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